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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在下孫夷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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晌午時分,鼓聲三巡,青天白日下,兩名身著玄衣的高大男子擡上一架赤紋黑木蘭锜。一方絳色長形錦布蓋住了上邊陳列的劍器——這是今年劍道大會的勝利品,參照前例,此劍會在盛會開場前展示一炷香的時間,一是供各家觀賞,二是讓各家定奪是否要為此奮力一戰。

薛聞笛只是遠遠看了一眼,心裏就湧上一陣熟悉之感。

修仙道者,以靈氣結緣,以問道之心羈於紅塵,刻上署名的佩劍便是這紅塵一縷奇緣,與劍主互有感知。

“是橫雁嗎?”

薛思低聲問他,薛聞笛點頭道:“是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薛思話音剛落,就見一鶴發童顏老者走上了觀武臺,站在了那架蘭锜旁邊。

“諸位同修遠道而來,是我平湖城之大幸,某謹代表城中百姓,感謝各位大駕光臨,實乃蓬蓽生輝!”

老者上來就是一大通客套話,薛聞笛很無奈,但也沒有辦法,這是大會必經之路。

等那老者好不容易絮叨完,準備開場的時候,又聽見下邊一陣喧嘩。原本聽得快犯迷糊的薛聞笛一驚,就瞧見一隊年輕人上了臺。

幾人皆是月白天青劍客打扮,後邊的,領肩袖口各繡著一支紅蕊白梅,而為首那個,則是一尾素色鯉魚。他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,五官清俊,尤其是那雙眼睛,黑白分明,幹凈純粹,眼尾微微下垂,無端多了幾分可愛。

他持劍而立,劍穗輕晃:“晚輩臨淵孫夷則,奉家師之命,前來為此次劍道大會做見證。勝者,便可贏得本次名劍。”

言罷,他一劍挑落那遮在蘭锜上的錦布,這把通身紫氣的名器終於出現在眾人視野中。

“此劍長約三尺五寸四分,重僅一斤三兩,形制古雅,剛柔並濟,退可守身立命,進可誅魔降妖,乃是由鎖春谷谷主親手鍛造,百年難得之名器。”

薛聞笛聽著他這番介紹,輕笑:“怎麽不介紹介紹它的主人我呢?現在的小輩朋友啊,都不記得我這個老人家了。”

薛思點了點他的手背,示意他看看那位孫夷則。薛聞笛向那個年輕人投去目光,對方垂著眼簾,微微頷首,靜默而立,那神情,仿佛是在哀悼某位舊人。

片刻後,他才轉向臺下眾人:“那麽接下來,就請諸位掌門上臺來依次擊鼓鳴鐘,三巡之後,本次劍道大會正式開始。”

第一個上臺的是黃秋鳴。

他見著那位孫夷則,不知怎地,端起了長輩的架子:“小年啊,這次辛苦你了。”

對方頷首:“應當的,不辛苦。”

黃秋鳴很滿意他的識大體,背手站在了那面大鼓前。

後邊沒人敢站在他旁邊。

薛思微微嘆氣,這才在無數打量的目光下,走到了黃秋鳴身邊。路過孫夷則時,對方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的淺香,神情略有驚疑,但很快就壓了下去。

“薛掌門,眾多同修面前,您一直戴著紗帽,不合適吧?”

沒等正式擊鼓,黃秋鳴就開始發難,故意針對薛思,對方並未正眼看他:“前幾日不慎染了風寒,怕傳染給幾位,故而戴了紗帽。”

“您染了風寒,還能下那麽重的手?”黃秋鳴皮笑肉不笑,“那黃某,可真是小看你了。”

“過獎。”

薛思不欲多言,接過玄衣護衛手裏的鼓槌,便準備擊鼓。

黃秋鳴一步上前,猛地抓住他的手,笑笑:“薛掌門,我先來的,你這麽著急,於理不合吧?”

薛思一陣惡寒:“放開。”

黃秋鳴不僅沒有松手,甚至更過分地貼近了些,手上薄繭用力摩挲了下他冷玉似的手背:“薛掌門,我當真好奇你的長相,你說你這雙手這麽漂亮,身上還這麽香,別是個——啊!”

黃秋鳴當場一聲慘叫,一顆不知從哪兒來的石子正好打中他的腕骨,疼得他瞠目欲裂。

場下一片嘩然。

施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,第一時間竟然是去找薛聞笛,果不其然,對方陰沈著臉,手裏還有一顆沒打出去的石子。

施未嚇了一跳,趕忙扯住他:“大師兄,你冷靜點,這可是劍道大會!”

“劍道大會怎麽了?老子仙道大會都參加過,還沒人敢這麽惡心我!”

薛聞笛一用力,手裏那顆石子頓時化為了粉末。

施未心下一驚,他還沒見過大師兄這麽大動幹戈的樣子,只好拍拍這人的背,試圖讓他冷靜些:“順順氣順順氣,我們不和那種人計較。”

“我沒和他計較。”

薛聞笛死死盯著臺上,薛思恰好也看了過來。

“小樓,不要沖動。”

薛思傳音於他,薛聞笛咬牙切齒:“我收著力道的,師父。否認那姓黃的早血濺當場,變成廢人了。”

“師父知道。”

薛思安撫著他。

黃秋鳴也緩過勁來,捂著腫得老高的右手,氣急敗壞地大聲嚷嚷:“是誰暗算本掌門!有本事站出來,我永安劍派和臨淵孫氏不會放過你的!”

“黃掌門,大會之前,禁止聚眾鬥毆。”

沒想到,第一個站出來的,竟然是孫夷則。

黃秋鳴詫異:“小年,你也看到了,是有人暗算我!有人暗算你師兄啊!”

孫夷則往前一步,持劍將薛思隔在身後。

這個舉動頗有些耐人尋味。

“我看到了,是黃師兄你先對薛掌門不敬的。”

此話一出,黃秋鳴頓時青筋暴起:“孫維年,你什麽意思!胳膊肘往外拐嗎?等我回到臨淵,回稟族長,我看他怎麽罰你這個小畜生!”

有風拂過孫夷則的劍穗,拂過他的發梢,拂過那繡著鯉魚的袖口,襯得這個年輕人幹凈出挑,氣質清洌。

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:“你盡管去便是了。”

“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!”黃秋鳴被幾次三番拂了面子,哪還忍得下這口氣,怒而拔劍相向,門下弟子也沖上了臺。

一時間,臺上勢力混亂,臺下嘈雜一片。

孫夷則八風不動:“黃掌門,希望你明白,我現在是掌劍大弟子,代表的是師父,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。念在昔日你也曾臨淵求道,我不與你相爭,好自為之。”

言罷,他身後幾個年紀輕的師弟也紛紛起了劍勢。

黃秋鳴怒氣橫生,但好在沒失了理智。他門下弟子幾斤幾兩他心裏還算有數,與孫夷則抗衡,不劃算。

可如今劍拔弩張,這樣堪堪下臺,著實丟面子,黃秋鳴冷哼:“既是如此,那就不擊鼓了,正式開始吧!憑實力說話,別說師兄我仗勢欺人!”

孫夷則沒有後退,看了眼身後的師弟們。幾人收了劍,呈上一盒木簽,決定對決次序。

黃秋鳴先抽,是第一場,輪到後邊幾人,卻又是一片沈默。他們都是明眼人,知道黃秋鳴是奔著薛思去的,誰要去觸這個黴頭?萬一抽到和永安劍派對局,那豈不是連皮都被扒下來?

一圈下來,除了黃秋鳴抽走的那根,竟然一根沒少。

“既是如此,我長寧劍派,應戰。”

薛思已然明了,黃秋鳴冷哼一聲,擲簽而走。

孫夷則讓幾個師弟送諸位掌門下臺,他自己去送了薛思。

“薛掌門,您走這邊。”

他不卑不亢,神色坦然,薛思對這個孩子倒有些刮目相看,輕聲問道:“為何幫我?”

“薛掌門與我一位故交甚為相像。”

孫夷則未多作解釋,薛思放在了心上,但並未說破。

等他見到薛聞笛,對方早氣昏頭了,坐在椅子上,悶聲不吭。

薛思看了眼放在桌上凈水的清水,問道:“你準備的?”

對方點點頭。

“多謝。”

薛思剛伸手進去,薛聞笛就從椅子上蹦起來,跑到他身邊,也伸了進去,扣緊他的指節:“師父我給你洗。”

薛思側頭看了看他,才發現這人竟然眼睛都氣紅了:“怎麽還委屈上了?”

薛聞笛揉搓著他的手,就是不說話。洗完,擦擦幹凈,還不撒手。

“師父。”

薛聞笛想說些什麽,薛思小聲提醒他:“你師弟們還在,有什麽話,等晚上回客棧說吧。”

薛聞笛這才戀戀不舍地松了手:“好。”

“我且問你,你在臨淵,有過一個叫孫夷則的朋友嗎?”

“沒有啊,我只認識一個叫顧夷則的,小名叫小年,他才十四——”

薛聞笛被氣糊塗了,叨叨念完,才猛地清醒過來,“十年了,他都是掌劍大弟子了?!”

“和你差不多高了。”薛思啞然失笑,“是個好呢昂福嗯孩子。”

“男大十八變,我都沒認出他。”薛聞笛思考片刻,“那我上臺,可不得把他嚇死?”

“既修仙道,他肯定能理解的。”薛思囑咐著,“倒是你,好好準備,別一劍給人打殘了,我們不好收場。”

“我還沒用上橫雁呢——”

“嗯?不聽話?”

薛聞笛噤了聲,點點頭。

薛思笑著:“去準備吧。”

“哦。”

薛聞笛應下,就坐在了椅子上,冷靜消化自己暴躁的情緒。

第一局,無巧不巧,就是薛聞笛對喬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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